关于咖啡，我遇到过两个印象深刻的病例。一位是职业咖啡品鉴师，每周四固定头痛，只因那天他放假休息。还有一位姑娘，每天订六点的闹钟，睡意朦胧中被家人喂上一杯咖啡，然后继续睡上一会儿，来预防头痛。起初效果还不错，但咖啡量越来越大，最后每天竟然喝到六杯，头痛也变得愈发频繁。那么咖啡对偏头痛来说，究竟是敌是友呢？

咖啡因的振奋作用

当你刻苦学习了一段时间后，会感到精力逐渐耗尽，眼皮越来越沉。这背后，其实是大脑中一种叫腺苷的物质在作怪，它在喊你去睡觉。腺苷是ATP的代谢产物，而ATP是我们的能量“储电池”。当能量消耗增多时，作为代谢产物的腺苷也会随之升高。腺苷就像是大脑的“刹车片”， 它会悄悄地附着在神经元上的受体上，逐渐给中枢神经系统“降速”。腺苷积累得越多，我们就越困，直到最终让你入睡。

你看，这是不是一个特别精密的系统？如果你学习了生理学，你会发现人体的一切都在严丝合缝地运转着。

当你喝了咖啡，情况会发生变化。咖啡因和腺苷的分子结构非常相似，就像双胞胎。咖啡因这个“冒牌货”会和腺苷争夺受体的位置，不让腺苷发挥“刹车”的作用。于是，我们的困意就被赶跑了。

咖啡因的止痛作用

很多人可能都有这样的经历，偏头痛发作时，一杯浓浓的咖啡可以迅速缓解头痛。你有试过吗？

的确，咖啡因具有止痛的作用，很多复方止痛药都含有咖啡因的成分。那么，咖啡因是如何发挥止痛作用的呢？

首先，这与腺苷有很大关系。在偏头痛的前驱期，也就是头痛出现前的几小时到1-2天内，你可能会感到困倦、乏力和频繁打哈欠。科学家推测腺苷在其中起到了重要作用。研究表明，静脉注射腺苷可以诱发头痛，甚至是偏头痛。腺苷结合血管平滑肌上面受体，具有舒张血管的作用，并且参与疼痛机制的调节。因此，咖啡因通过阻断腺苷，可以止痛。

另外，偏头痛发作时，哪怕你还没没有出现恶心、呕吐，其实也会出现胃排空延迟的现象，叫做胃轻瘫。这种胃动力的下降会影响止痛药的吸收，降低疗效。然而，咖啡因可以促进胃动力，加速药物的吸收，提高止痛药的效果。所以，你看，咖啡因成为了复方止痛药中最常见的添加剂，包括各种感冒药。此外，咖啡因还可以促进多巴胺的分泌，能够增加愉悦感，也帮助缓解疼痛。

咖啡因耐受与戒断

你们有听过咖啡品鉴师这个职业吗？之前我在头痛门诊就遇到过一位，27岁小伙子，每天的工作就是品尝各种咖啡，然后做出评价，偶尔也会出去打比赛，那时候会喝更多咖啡。他嗅觉和味觉特别灵敏，他跟我说，除了可以品鉴咖啡外，还可以品出菜品、奶茶中的，各种调料、添加剂、食材种类以及它们新鲜度等等，听了真是大开眼界，人和人的差距真是太大了！对我来说，各种咖啡的区别无非就是加不加奶和加不加糖。他的头痛也特别有意思，每周头痛一天，而且固定在周四。怪不怪？我当时直接问他，是不是那天你不喝咖啡啊？然后他说，“对，每周四我放假，在家不喝咖啡”。这就是典型的咖啡因戒断性头痛。

长期摄入咖啡因会让大脑产生适应性改变。好，你咖啡因不是总和腺苷争夺受体位置嘛，时间长了，大脑就会让神经细胞膜表面会生成更多的腺苷受体，别抢了，位置管够。这意味着什么呢？腺苷受体越多，想要达到同样的提神效果，就需要更多的咖啡因去阻断它，咖啡效果慢慢变差了，越喝越多，这就是所谓的“咖啡耐受”。更重要的是，你想想，当有那么多的腺苷受体的时候，如果有一天你突然中断了咖啡，大量的受体一下都暴露在腺苷面前，腺苷可以肆无忌惮的去结合它们。这时候人可能承受不了，不是简单犯困的问题，可能会头痛，乏力，注意力不集中等等，也即是出现咖啡因戒断。

所有人都可能会出现咖啡因戒断性头痛，咱们偏头痛呢，因为更敏感，出现的概率更高。换句话说，咖啡因戒断是偏头痛的诱因之一。这是很多人周末头痛的原因，工作日每天喝咖啡，放假了呢要么不喝，要么因为睡懒觉，喝的时间晚，都会诱发偏头痛。

咖啡因与药物过度使用性头痛

咖啡戒断可以导致头痛，那么如果每天规律地喝咖啡呢？

偏头痛患者原则上1周内服用止痛药不应超过2天，否则容易造成药物过度使用性头痛。越吃止痛药，头越痛，止痛效果也越来越差，陷入一个恶性循环。长期大量摄入咖啡，也会导致药物过度使用性头痛。

在头痛门诊遇到过一位姑娘， 6-7年前吧，开始规律喝咖啡预防头痛，她挺有想法的，每天早上6点左右家人叫醒她，先不起床，还在睡意朦朦的时候喝一杯速溶咖啡，紧接着躺下再睡个回笼觉。刚开始效果挺好的，可以预防头痛，但是慢慢的咖啡量越来越大，喝得越来越频繁，到我门诊的时候每天6杯速溶咖啡，少喝一点都会头痛，整个人的状态也不好。如果不打断这个恶性循环的话，咖啡量还会增加，头痛也会继续。当时，首先我建议她戒除咖啡，同时配合一些预防治疗药物。1年多了，做这次视频之前我又和她聊了聊。预防药还在吃，咖啡完全戒过一段时间，后来因为工作原因，作息不规律，想要保持好状态，每天喝2-3杯咖啡，头痛控制在每月两三次，自己还是比较满意的。她认为，戒除咖啡那一段时间，以及现在的咖啡减量，帮助她减少了头痛。她还给我一个反馈，说完全戒除咖啡因那段时间，头痛程度比现在还轻，止痛药效果也更好。这和2016年一项韩国的小型研究结果，不谋而合，戒除咖啡因后，可以让止痛药的效果更好。

我们该怎么做呢？

说了这么多，大家可能会问：咖啡到底能不能喝呢？让我来给大家梳理一下。

首先，咖啡大概率不是偏头痛的直接诱因。如果你现在喝了一杯咖啡，不会导致接下来1-2天头痛风险增加。文献中很少把咖啡列为诱因，它不像红酒那样明显。这里肯定有人持反对意见，但他们认为是喝了咖啡出现的那些头痛，很可能是因为先状态不好，才会想到喝咖啡，而所谓状态不好其实是偏头痛的前驱症状，比如犯困、乏力、打哈欠、脖子僵硬等等，是本来偏头痛就要来了，不是那一杯咖啡诱发的。

相反，咖啡因有止痛的作用，我们可以把咖啡因看作是一种止痛药。很多复方止痛药中都含有咖啡因，比如散利痛，包含：对乙酰氨基酚250毫克 + 异丙安替比林150毫克 + 咖啡因50毫克。而一杯雀巢速溶咖啡的咖啡因含量是50-60毫克（数据来自雀巢官网）。所以，如果一位偏头痛患者可以通过喝一杯咖啡缓解疼痛，就没有必要再额外服用250毫克对乙酰氨基酚和150毫克异丙安替比林，对不对？

有位痛友告诉我，中午犯困时硬撑会头痛，午睡吧，醒来后大概率也会头痛。这种情况下，不妨试试喝一杯咖啡，很有用。不管是因为你真的困了，还是偏头痛要来了，咖啡因都可能会帮到你。用咖啡来止痛，可以把“用药”时间更加提前。

但是注意，把咖啡因当做止痛药，那就要遵循止痛药的使用原则，每周服用建议不超过2天。

如果你说，我就喜欢喝咖啡，工作和学习也需要咖啡来提神，一周2天可不够，没问题，多喝也行，但要保证规律地喝。咖啡本身不诱发头痛，但咖啡因戒断是明确的偏头痛诱因。

那么，如果每天都喝咖啡，应该控制在什么量呢？

目前没有统一的标准，因为不同人群对咖啡因的敏感性差异很大。对于大多数人来说，每天1-2杯咖啡是完全可以的。但不要忘记咖啡因的双刃剑作用之一，即咖啡因可能导致头痛变频繁。在享受咖啡的同时，就像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，你要时刻倾听身体的声音。如果头痛变得频繁，也应该尝试减少或戒断咖啡，看看头痛是否有所缓解。